聽了龍山老師的説話,我真的不知該如何是好。
我不禁在心中鞭策起自己來。一直渴望知道自己的宿命,到現在真的明白了,卻又反而希望自己從來沒知道過。
假如改寫不了我的命運……我只有死。
死……
離開了龍山老師的家,我們一行五人慢慢地走着。
「宿月……妳還好吧?」
這時葵關心地問道。她大概是見我一直沒説話,所以有點擔心地看我。
「呀……嗯。」我笑了笑,沒説話。
「癸……別想太多。」醍醐君也安慰我説。
「對!宿月,無論是怎樣的考驗也好,我們也會陪妳一起克服的!」小蒔也笑着道。
「不用擔心我,我不會有事的。」
我微笑着説。「那麼我回去了。謝謝你們今天陪我來,大家也早點休息。」
「呀,慢着,宿月……」這時京一叫住了我,我回頭看他。
「我陪妳回去吧。」他走在我身旁,向大家説,「宿月的事交給我好了。」
經過新宿中央公園便是車站。我們走進公園内,在一旁的長椅上坐下。京一也坐下在我身旁。
「……這一年也快完結了。」他抬頭看着夜空説着,然後回頭看我,笑道,「妳離開京都也快一年了。」
「……嗯。」我點了點頭,不再説話。
「……還是很在意龍山老伯的話吧!」京一這時説。
説不在意的話,便是騙人的。
死……
一直以為是那麼遙遠的人生最終站,卻是如此近在咫尺。
我不想死。
他嘆了一口氣。「雖然我不知道他的話是真是假,但不管怎樣,我們做好心理準備,去迎接他所説的考驗就好了。」
他説着笑了,「無論怎樣困難也好,我絕對不會放棄的。就算妳漂流到異次元去,我也一定會帶妳回來!」
我聽着,也笑了,點頭。有他這句説話,我頓時覺得安心了許多。
無人的公園内吹着十二月的冷風,我不禁微微顫抖。
「妳冷嗎?」看見我的樣子,京一問道。
我微笑搖頭,然後別過了臉。這時我忽然感到頸上一陣温暖,回頭才發現京一將自己的圍巾的一端解了下來,環在我的頸上。
「這樣就大家也不會冷了!」他看着我,笑着説。
我靜靜地看着他別過去的側臉,内心忽然一陣熾熱而痛苦的感覺。
由第一天到東京來認識了他,直到現在,我才驚覺這段日子以來,居然有這麼多跟他一起的難忘的回憶。
我想起那次他失蹤的事。
習慣了每天看見他、聽見他的聲音,突然不見了他,我竟然是那麼若有所失。就像……失去了心中的一部分一樣。
然後終於再見他,那種失而復得的喜悦,我到現在仍然清楚記得。
而現在,只要我想到自己的宿命,再想到從現在開始,能見到京一的每一刻都可能是最後,我便無論怎樣也想活下去。
即使只是多一秒也好,我也不願意錯過能跟京一一起的時間。
是的……
這是戀愛的感覺……
在我以為除了哥哥便不會再愛別人的同時,我已經在不知不覺間,喜歡上京一了……
總是在我面前帶領着我,像陽光一樣的京一……
我是真的……喜歡他……
「京一……」宿月輕輕地叫他。
「嗯?」京一應了句,沒看她。
「……我喜歡你。」
「……什麼……?」
聽見這句話,京一緩緩地回過頭來,臉上是愕然的表情。
「我喜歡你。」
宿月認真地看着他,微微低頭苦笑。「以前我從來沒發覺……我以為我這一生所愛的只有哥哥。但是……」
她再次抬頭,微笑,「我喜歡你。我想一直留在你的身邊……」
京一愕然良久。宿月突然的告白,令他在瞬間不知如何是好。他看進宿月的眼中,她正認真地看着他,像是在等着他的回答。
「……宿月……」
他輕輕低頭苦笑,「……對不起……我沒想過是這樣。」
宿月的心冷了半截。「……」
「……我……先走了。……晩安。」
留下了這句話,京一將圍巾圍在宿月頸上,然後站起來,默默離去。
拒絶……。
畢竟……這也是宿命嗎……?
夜靜的公園裏只有我一人。身邊的冷風吹得更狠。
剛才的温暖,已在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又剩下獨自一人。
週末過後。
京一回到學校,坐在教室一旁,百無聊賴地看着窗外。這時門被拉開,他下意識地向門前望去,才發現那是宿月。他接觸到宿月的視線,然後很快地別過了臉,繼續往窗外望去。想起那天晩上的情景,他不禁覺得不自然起來。
「……謝謝你將圍巾借我。」
這時宿月的聲音傳來,他回頭,才看見宿月站在他身旁,手中拿着他的圍巾。
「呀……不,不客氣……」
京一有點不知所措地看她。宿月只是微微一笑,將圍巾放在他的桌上,然後返回座位。
看着坐在教室另一角的宿月,京一想起聽了他的話後宿月的表情。
他看着宿月,那側面似是散發着淡淡的無奈和悲哀……
不覺又過了數天。這天放課後,我獨自到了龍山老師的家裏。聽弦月君説了關於中國的占卦秘術後,我總算明白到,為什麼祖母會在二十年前便已預料到我的命運。
然而要改寫命運,卻不是我一個人可以做到的……
那麼還會有誰,我卻完全沒有頭緒。
離開的時候天已經全黒了。我慢慢地走着,卻又不經意地走到中央公園來。
我不禁苦笑,然後走到那天晩上跟京一坐過的長椅前坐下。
京一……
自從那夜後,他便不肯再接觸我的目光了。
我不禁有點後悔。假如沒説出來,至少現在還能待在他身邊;説了出來,就連看一眼也覺得痛苦……
我想,我大概明白為什麼的。
要背負像我這樣的宿命,並不是那麼容易的……
我連自己會不會有未來也不知道……這樣的恐懼,要逼另一個人跟我一起承擔,卻未免太自私了。
由始至終,只不過是我一廂情願地以為,由最初見面那天開始,便一直在我身邊的京一,今後也會跟我一起繼續走下去罷了……
京一是個活在陽光裏的人。我跟他,一點也不相配……。
可是……為什麼我會覺得心痛……?
我也不知道……
「……呼……」
這時我聽見樹陰下的人聲,急忙起來回頭。
是紅葉……
他微笑着走近我。「宿月……很久沒見了。」
自從那次八劍的事後,我跟紅葉便沒有再見了。
「……嗯。」我輕輕點頭。「……為什麼……你會在這兒?」
紅葉聽後,微微別過了臉。
「我……一直在看着妳。」
「……看着……我?」
紅葉低頭望進我的眼中。
「……對不起。在妳傷心的時候,沒能在妳身邊……」他輕輕撫摸我的臉。
他是那麼的温柔,令我的心中一緊。我的眼中很快的浮上了涙,我連忙低頭。
「……想哭的話,便在我懷裏哭吧……」
我抬頭,再也忍不住,撲進紅葉寬厚的懷中,放聲哭起來。我感到他温柔地緊抱我,同時輕撫我的頭髮。「……宿月……」
一會後宿月慢慢的止住了涙,離開了壬生的懷抱。
「……對不起。」宿月看了看他,不好意思地微笑。
「沒關係。」壬生也微笑,温柔地伸手拭去她臉上的涙痕,然後向着樹陰説話了。「……不管怎樣,你躲在那兒打算躲到什麼時候?蓬萊寺。」
宿月愕然了。「……什麼……?」
「……哼。」
從樹陰後走出來的,竟然是京一。
「你要偷看也得先好好消去自己的氣才行。」壬生平靜地看着京一説。
「……京一……你……怎麼……」
「……」京一只是看着別處,什麼也沒説。
「沒勇氣説出來嗎?」壬生冷冷地看着京一,「還是你有什麼苦衷?」
「……」
「……你從來只會傷害宿月。」
壬生冷淡地看着他説,「……宿月對你好,你便以為是理所當然的嗎?」
「……紅葉……請不要再説了。」宿月聽後低頭,不再説話。
「我跟宿月之間經歴過的事,你大概不會明白吧。」壬生續道,「你根本不了解她,你就連向她説清楚自己的心意也不敢。我可跟你不同。」
壬生説着低頭看着宿月,眼神是認真的。「宿月。由認識妳到現在,我從來沒有當過妳是妹妹……」
「紅葉……!」
「因為,我對妳……」
「不要再説了!」
這時京一激動地道。宿月愕然地看着他,他的臉上是自我厭惡而懊惱的表情。
「京一……」
「宿月……。」京一慢慢走到宿月面前,低頭,然後抬頭看她。「我喜歡妳。」
宿月愕然地看着他。「京一……你……」
「我喜歡妳。」京一認真地看着宿月,歉疚地説,「那天晩上……我只是一時間搞不清楚……因為我從來沒想過妳會喜歡我。」
他看着宿月,微笑了。「相信我,好嗎?」
宿月怔怔地看着他,眼涙滾下了臉頬。
「哇、笨、笨蛋,別哭呀!」京一手忙腳亂起來,連忙拿起衣袖替她擦去臉上的涙。宿月看着他的舉動,忍不住微笑了。
「那麼……我的戲份也到此為止了。」壬生這時看着宿月,微笑着説。
「壬生,你……」京一看着壬生,總算明白了他的用意。
壬生看了看京一,然後看着宿月。「不過剛才的一幕……不是全部是演戲的。」
宿月有點愕然。「紅葉……」
京一看着壬生的臉,他臉上的微笑,卻像是帶着無奈的苦笑。他知道壬生對宿月的感覺,就如他所説不像是對妹妹一樣。
「假如你再令宿月哭的話……」
壬生望向京一,「你便覺悟好了。」
京一聽後微笑了。「我會記着的,你放心好了。」
壬生也微笑,卻突然感到周圍一陣強烈的殺氣。
「這是……!」京一和宿月也感覺到了。這股殺氣比起他們以往遇過的任何敵人也要強烈,令人有種窒息的感覺。
「宿月,蓬萊寺,小心點。」壬生低聲説着,慢慢靠近二人。
京一緊緊地握住了宿月的手。「宿月,別離開我身邊。」
「嗯……」宿月點頭,然後不安地看着四周。「紅葉……這是不是有點像……發現八劍被殺的時候,那種殘留的氣?」
「説起來……」壬生聽後沉思,「的確是那樣……」
「宿月?妳怎麼了?!」
這時壬生聽見京一的話,連忙回頭,才發現宿月正用兩手痛苦地按着頭。
「宿月?!」
「好痛……!」宿月痛苦地道,「不、不要……!」
「宿月!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京一焦急地問。
「我不知道……好像……有什麼、進入了我的腦裏似的……」宿月説着,頭痛變得更激烈起來。
「這是怎麼一回事……」
壬生和京一看着宿月被頭痛折磨着,自己卻完全幫不了她。
「……紅蓮般的頭髮……日本刀……紅色的校服……」宿月這時喃喃地説,「宿命……」
「宿月,妳在説什麼……」
『不錯……癸 宿月,這就是妳的宿命……』
這時四周響起了一把聲音。「是誰?!」
『我是柳生宗崇……也是唯一能毀滅世界的存在。
愚蠢無知的人類……單靠你們的力量,是無法跟我對抗的……
癸 宿月……回來我的身邊吧……』
一陣紅色的光突然包圍着宿月的身體。「不、不要──!」
「宿月!!」京一和壬生想要衝上前到她身旁,紅光卻形成了一道無形的牆,阻住了二人前進。
『……現在……是妳真正的力量覺醒的時候了……』
「不要───!」
隨着宿月的叫聲變弱,包圍着宿月的紅光也消失了。
「……宿月……?!」
二人環看四周,卻已失去宿月的蹤影。
「宿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