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着連岩山也為之吃驚的回復速度，曉月在櫻丘留院了前後共五天便獲准出院了。

「京一，你真的不用陪我回家啊！」

接近黄昏的時候，在病房内收拾着東西準備離去的曉月，對站在一旁等着她的京一説道。

「妳別説笑，我還怎麼放心妳自己一個人啊！」京一猛地搖頭。「而且妳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我知道，是聖誕前夕，那又怎樣了？」曉月沒好氣地説。

「當然是要好好慶祝一番了！來，收拾好東西的話，我們便去吃飯吧！」

京一興致勃勃地説，曉月也沒辦法，向岩山等人道謝後便跟着他離開了。

「對了，妳還要回去北海道嗎？」

在常去的拉麵店坐下後，京一這麼問道。

「我是很想回去啊！可是發生了這件事以後，我爸媽都大呼小叫着説不行，所以就換他們來東京過新年了。」曉月有點失望地説。

「妳才剛出院不久，他們擔心妳也是正常的。其實留在東京過年也沒什麼不好啊！元旦那天大夥兒就可以一起去花園神社參拜了。」京一笑着安慰。

「你這個人啊，就只會想吃喝玩樂的事情嗎？」曉月聽後笑了出來。

京一看着她的笑臉，也微笑了，臉上的表情忽然認真起來。

「……能夠再次這樣跟妳笑笑説説，真的太好了。」

曉月看着他，心裏一陣温暖，也笑了。「嗯。」

「……已經出院了？」

站在櫻丘的接待處前，聽見高見沢的話，壬生不禁皺了皺眉。

「嗯，大約是三十分鐘前吧？是京一君來接小螢離開的，你晩了一歩啦！」

無可奈何之下，壬生也只好離開。本來是想跟曉月渡過這特別的一天，沒想到卻被京一搶先了。

走出病院後，他想了一會兒，拿起手提電話，想要按下曉月的號碼，然而他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放棄了。

「説起來，雖然今年是沒有辦法跟紅葉一起回去北海道了，不過我爸媽會來東京看我，還會在鳴瀧先生的家慶祝新年，紅葉也會來嗎？」曉月高興地説着。

「嗯……每年大除夕，館長都會叫我去他家裏一起慶祝，早兩天他也跟我説過了。」

這是從壬生第一年來到東京開始的慣例，鳴瀧總是特別照顧在這兒舉目無親的他。

「好久沒有吃過爸做的飯了！那天紅葉也會下廚吧？真令人期待啊！」

曉月滿心歡喜地説着，壬生看見她的樣子，也忍不住笑了。「從以前開始，只要一説到吃妳就會立即精神起來呢。」

「我是個很容易滿足的人啊！看見美食我就很快樂了。」曉月頑皮地伸了伸舌頭。

兩人坐在茶几前喝着熱騰騰的茶，壬生看着她津津有味地吃着他帶來的蛋糕，然後將放着禮物的紙袋放在她面前。「小螢，聖誕快樂。」

「好神奇的魔法紙袋啊！謝謝你，我可以現在看嗎？」曉月驚喜地笑着，見壬生點了點頭，將紙袋打開了。「這是……」

紙袋裏面是一條天藍色的圍巾，曉月輕輕將圍巾圍在頸上，然後笑着看壬生。「很温暖啊！而且這是我最喜歡的顏色，紅葉在哪兒買的？」

「妳説過最喜歡夏天晴空的藍，那麼特別的顏色製成品不多，所以只有買毛線回來自己編了。」

「這是紅葉手編的嗎？好利害！」曉月笑着説，然後有點不好意思起來。「對不起呢！我什麼都沒有準備，只有收禮物的份兒……」

「這樣啊……」壬生想了想，然後微笑了。「那麼明年的聖誕，就由妳來準備一切好了。」

聽了壬生的話，曉月有片刻的愕然，臉上的表情微微黯淡下來。「明年……還説不上來……」

「那……是當然的。」

沉默了一會兒，壬生彷彿自嘲似地微笑着説。「……妳愛跟什麼人一起，也是妳的自由。」

「……紅葉……想跟我一起嗎？」曉月看了壬生一下，試着問了句。

壬生看着曉月一臉不肯定的表情，重重地點頭。曉月輕輕的微笑了，然後垂下了眼睛。

「我……也想跟紅葉在一起。可是……那次聽龍山老師説完我的身世以後，我覺得我的將來好像變得模糊一片的。本來我總算知道，以後想朝着什麼方向走……但是我現在一點把握也沒有了。別説明年，就連明天……我也不知道會變成怎樣……

龍山老師説過，我們能夠遇上，是因為宿星的安排……今後也可能會因為宿星而分開……所以……我不想許下我可能無法實現的承諾。」

三十一號的正午，鳴瀧驅車前往羽田機場，迎接從札幌到來的進和舞，壬生和曉月則去了為晩上的慶祝會購物。

「真可惜紅葉的媽媽不能來……」在超級市場内，推着購物車的曉月，一邊看着在選購東西的壬生，一邊失望地説道。

「這些年來，我媽早已經習慣了，妳不用太在意的。」壬生聽後微笑了。「明天我會去看她，妳要一起來嗎？」

「好啊！其實我爸媽也很想見她，就拉他們一道去好了。」

買好東西後，壬生和曉月便到了鳴瀧家，原來鳴瀧等三人已到了。

「爸，媽！好想你們啊！」曉月一看見舞和進，便興奮地抱住了兩人。

「好了好了，先放好東西才説吧！」舞沒好氣地笑了，然後看見曉月身後的壬生，也高興地笑了。「紅葉君，好久不見了。」

壬生也深深鞠躬，然後微笑了。「真的很久沒見了，妳跟進先生看上去都沒變呢！」

寒暄過後，鳴瀧跟舞和曉月在客廳内聊天，進跟壬生也在廚房開始準備晩飯。

隨着食物準備好，曉月偷偷走進廚房，溜到壬生身旁，深深吸了一口食物的香氣，然後讚嘆起來。「好香的味道啊！」

「快好了，螢小姐，妳先去冰箱拿飲料好嗎？」壬生看見她一臉感動的樣子，不禁笑了。

「啊，這個好好吃的樣子！」「等一下，很燙的，小心點──」「哇──燙死了！你怎麼不早説啊！」「對不起，可是妳的動作實在太快了……妳沒事吧？」

「喂，貪吃鬼，快來幫手拿東西出去，別再偷吃了！」進在一旁看見了，笑着將兩盤食物塞給她。

「嗚嗚……你們兩個太可惡了……」曉月接過了東西，恨恨地出去了。

食物全部上桌後，壬生替鳴瀧、舞和進的酒杯注滿了清酒，曉月才留意到自己沒有酒杯，一臉失望地看着壬生。「啊？紅葉，我們要喝烏龍茶嗎？」

「嗯，當然不能讓妳喝酒啊！」壬生點點頭，一本正經地回答。

「可是我不會喝醉啊！」曉月抗議起來。

「我知道，但是問題不是這個……」

「好了，站在成年人的立場，我們不可以讓高中生喝酒，小螢，妳就別再鬧了。」進也笑着説。曉月扁了扁咀，只好不響了。

「小螢是遺傳了優的好酒量吧。」乾杯後衆人開始動筷，這時候鳴瀧微笑着説。

「優？我的親生媽媽？」曉月出奇地道。

「嗯。她愛喝酒而且相當能喝，以前我們幾個人，跟妳的親生父親蒼軌，常常一起喝酒，蒼軌也能喝，不過還不及她。」舞也笑着説。

「是嗎？」曉月説着，帶點嚮往地微笑了。「我對他們都完全沒有印象呢……那麼，我長得像父親還是母親？」

「妳……跟優長得一模一樣。看見妳這樣子，就像看見年輕時候的她……不過性格一定是蒼軌的遺傳了。」鳴瀧微笑着説，似是回想着往事，眼中卻不知怎的帶着一絲無奈。

曉月看見鳴瀧的樣子，正想説話，手提電話卻響起來了。「嗯？是雛乃……」

曉月連忙接聽了電話，不一會後只見她神色凝重起來。「我明白了，我現在馬上過來。」

「小螢，怎麼了？」舞看見她那樣子，問道。

「織部神社遇襲了，雪乃和雛乃都沒事，但是她們的祖父受了傷，現在送去了櫻丘，還有保管在神社的東西也被偷走了。」曉月説着站了起來，「中途離席真的很抱歉，但是我現在得去櫻丘一趟……」

「小螢，我跟妳一起去。」壬生也跟着起來了。

「沒關係，紅葉，我很快就回來了……」

「小螢，讓壬生跟妳一起去吧！」這時候鳴瀧也説話了。「既然敵人都明目張膽來襲了，還是兩個人一起行動，有個照應比較安全。」

曉月聽後也不説什麼，點了點頭，然後轉向壬生。「那麼我們走吧！」

在趕往櫻丘的途中，曉月也致電京一等人，告訴他們織部神社遇襲的事。到達病院後，衆人從岩山處得知雛乃的祖父並無大礙，同時得知靖國神社也遭到襲撃了。在場的龍山沉吟了一下，然後神色凝重地告訴衆人，柳生已經奪取了令《龍命之塔》復活的兩把鑰匙，預計明天下午左右，能大幅增強《龍脈》力量的《龍命之塔》便會在地上浮現，現在已經無法阻止了。

「《龍脈》之中最強的《黄龍之穴》就沉睡在上野寬永寺的地下。柳生一定會去那裏等候《龍命之塔》完全浮現，再伺機將《黄龍之穴》的力量操控在手。」

「可是，能駕馭《黄龍之穴》力量的，不是只有螢一個嗎？」京一不禁反問。

「是那樣沒錯，但是柳生既然已經準備好令《龍命之塔》復活，那麼他一定是有相當把握可以將《黄龍之穴》的力量征服……」

聽了龍山的話，曉月的心裏再次變得沉重起來。她想吹吹冷風清醒一下頭腦，於是到了外面去，正低頭沉思着的時候，如月卻來到她身旁了。「螢？」

「翡翠……」曉月見是他，放鬆似地輕輕一笑。「原來你還沒回去。」

如月看着她的笑臉，卻隱約覺得她好像有點不妥。「妳在擔心些什麼嗎？」

曉月聽了，只有無奈地笑了。「……你會讀心術嗎？果然還是瞞不過你呢。」

「那妳就老實告訴我吧。」如月也苦笑似地説。

曉月也苦笑，然後輕輕低頭。「……其實……我很害怕。我不敢想……明天會變成怎樣。」

「……螢。」

如月看着她，他深深明白到她覺得害怕的原因。對同伴們來説，曉月的存在跟領袖沒兩樣，大家都是因為有她在而願意共同戰鬥。但是萬一她倒下來了，戰力一定會崩潰，也沒有人能夠制止柳生，曉月害怕的正是這最壞的情況，她不願意看到任何同伴犧牲。

「……四神……是守護黄龍的存在。對身為《玄武》的我而言，守護《黄龍之器》的妳是我的宿命，我不會逃避，也從來不覺得那是負擔。大家願意跟妳並肩作戰，一定已經有相當程度的覺悟。」

曉月抬頭看着如月，他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臉上，是她所見過他最温柔的微笑。

「螢，我最希望妳知道的是……即使沒有命運的束縛，我也想一直守護妳。」

「翡翠……」曉月聽了他的話，一時想不到要怎麼反應，只有紅着臉不看他。「……我……」

「……沒關係。」如月微笑了，「到這一切都過去了再説吧……」

這時候在病院内找不着曉月的壬生，正好也出來了，看見了不遠處的兩人。他看見曉月一臉羞澀的樣子，又看見如月的神情，心裏忽然覺得一陣嫉妒。他當然知道如月對曉月的感覺，只有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目送如月離開後，曉月深呼吸了一下，手提電話卻響起來了。

不一會後，看見曉月掛了電話，壬生也走上前。「小螢，怎樣了？」

「剛才鳴瀧先生打電話給我，我已經告訴他我不回去那邊了，明天早上參拜了神社後再説……」曉月説着打了個呵欠。「我要回家去了，紅葉呢？」

「嗯……村雨君是叫我去如月君的家喝酒的，不過我想先陪妳回去。」

「可是不會太晩了嗎？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反正他們不喝到天亮是不會罷休的，早一點跟遲一點都是一樣。」壬生微笑着説，「來，我們走吧。」

兩人一路上也沒説話，然後走進了新宿中央公園。

「小螢……妳還好吧？」

察覺到曉月一言不發，壬生看着她，輕輕問了句。

「嗯……」曉月應了一聲，然後慢慢停下來。

壬生也停下來，站在她面前看着她。「是不是有什麼事？」

「……紅葉……」曉月垂着頭，聲音中充滿了不安。「我……真的能勝過那個人嗎……？」

「小螢……」壬生看着她，她的兩肩在輕輕顫抖。

「……剛才龍山老師説，到明天《龍命之塔》復活的時候……就得跟那個人戰鬥了。可是……我……沒有父親那麼強……假如我不能戰勝他，這個世界就完了……」曉月靜靜地説着，「雖然我一直叫自己不要害怕，但是一看到這胸前的傷口……我聯想到的，就只有死亡……」

壬生看着眼前的女孩子，想起了她遇襲的事。曉月的實力是無容置疑的，但是柳生卻輕而易舉地將她重創了。她從來沒有在任何人面前展現過軟弱的一面，然而不久前才在死亡邊緣徘徊的她，將要再次面對這個差點奪去自己性命的對手，她比其他人都更確實感受到那種恐懼。他緊緊捉住了她的雙手，低頭看着她。

「……表裏一體……妳一定明白那代表什麼吧？我一直都在妳身邊跟妳一起戰鬥，以後也不會例外。

　那時候……館長因為阻止不了妳父親獨個兒去挑戰柳生，他一直悔恨至今。但是就算妳不像妳父親那麼強，至少妳還有我，還有一班同伴……我們沒有人會讓妳孤軍作戰，妳絶對不是孤單一人……

　小螢，妳要記着……既然妳連那樣的難關也熬過來了，以後不會再有比這更困難的事情，所以……妳不可以氣餒，好嗎？」

「……紅葉……」

曉月聽着壬生的話，緩緩抬起頭來，臉上掛着兩行清澈的涙痕。

「為什麼……你總是會説我最想聽到的話？」

壬生看着月光下她白皙的臉，用指尖温柔地替她拭去了涙水。「因為……妳是我最重要的人。」

他再也無法抑制對她的情感，將她緊緊擁在懷裏。「……因為我喜歡妳。」

「紅葉……」

聽見他突如其來的告白，曉月一時之間呆住了，到意識到他的説話後，她的臉很快地紅了。

「……小螢，我喜歡妳。」

壬生在曉月耳邊再輕聲説了一遍，然後認真地看着她。「一直都喜歡妳。」

「紅葉……我也是。」

曉月看着他，羞澀地微笑了。壬生凝望着她好一會，低頭在她的唇上深深一吻，然後將她抱得更緊。

「那麼……妳早點休息了。」

站在公寓前，壬生向曉月微笑着説，然後在她的額頭上輕輕一吻。

曉月紅着臉一笑，點了點頭。「紅葉也是……晩安了。」

壬生看着她的背影，心裏一陣不願離開的失落。雖然確認了彼此的感覺，他卻因此更害怕她會忽然消失不見。

「……紅葉。」

聽見曉月的聲音，壬生連忙抬頭，她正回頭微笑着看他。「小螢……？」

「我……現在才説可能有點奇怪，可是我還是想實實在在的跟你説一遍。」

曉月説着，露出漂亮的笑臉。「能夠遇上你真的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