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這天,身為生徒會長的鈴影,和常務委員的霧之森仍然在忙着生徒會的事務。

羽衣學園規定所有學生必須參加最少兩種課外活動,因此這天二人正在跟其他幹事等整理參加各課外活動學部的學生名單。

「今年好像特別多女生參加劍道部呢……」

霧之森看着劍道部的名單説。「三十名新部員中,有二十人是女生……這是為什麼呢?」

「雨音,妳不知道今年到各班去招收部員的是誰嗎?」另一名幹事淺里岐子在一旁聽見後笑着説。她是霧之森的好友。

霧之森搖頭。「是誰這麼厲害?」

「就是劍道部部長,還有我們的生徒會長呀!」淺里笑着道,「這美男攻勢真有效!」

霧之森看着在一旁忙着的鈴影,不禁也自語。「真了不起。」

「什麼了不起?」這時鈴影走了過來,聽見她的話,微笑着看她。

「沒什麼。」霧之森一笑,繼續看着名單上的名字。

這時她留意到一個名字,不禁愕然,「這是……」

鈴影看見她呆然的表情,輕輕拍了拍她的肩,問,「雨音,妳怎麼了?」

霧之森沒回答,只是怔怔地看着那名字。「……雨音?」

〞這是……巧合……?〞

「……我沒事,對不起。」霧之森平靜下來,微笑着看了鈴影一眼,然後繼續手上的工作。

「……」鈴影雖然覺得奇怪,但也沒追問下去,只是看了霧之森數秒,便走往別處去了。



開課後的一星期,是各課外活動學部的部員們初次聚集的一天。虛宿除了是樂隊的隊長外,也是籃球部的部長;池田是合氣道部的部長;霧之森是交響樂團的部長,也是生徒會的常務委員;鈴影因為是生徒會長,按例不會參加其他學部,但由小學時代起便學習劍道的他,常常會到劍道部去練習,所以也算是劍道部的一員。

「對了,聽説今年的劍道部總共有二十名新入女生,是真的嗎?響。」

午休時衆人在食堂吃飯的時候,虛宿問坐在對面的鈴影。

「That's great! 有這麼多的選擇,一定會有幾個比較突出吧!」

飛月 Luke聽後充滿期待地笑道。他是Heaven & Earth的結他手,也是劍道部的部長,在紐約出生,直至十二歳才回來東京讀中學,所以説話有時候也是日文夾着英文。

「你這個人,除了吃和女孩子之外,還對什麼有興趣?」鈴影沒好氣地看了飛月一眼,然後轉向池田。「近江,合氣道部又怎樣?」

「當然及不上劍道部,不過也有十數位新入生,算不錯了。」池田笑了笑,然後四周張望,「雨音今天很慢呢!響,你剛才下來的時候沒見到她嗎?」

「剛才一下課她就像子彈般衝出了課室,我想叫她也叫不住,好像是交響樂團有什麼事。」鈴影苦笑道,「她這個人,總是像上了發條似的,要是一拔腿跑,可沒有人攔得住她。」

飛月聽了也大笑起來。「哈哈,説得對説得對!」

「你們別只顧着笑她,她一定餓壞了。」池田也笑,「反正我吃飽了,我去買點什麼給她吃吧!待會見了。」

池田説着便走往購買部。飛月看着池田走遠,不禁搖頭嘆息。「近江這小子,由中學到現在,從來沒試過對我這麼好。」

「別説得可憐兮兮的,你這傢伙,從來不是只會欺負近江嗎?真是的。」虛宿聽後沒好氣地道。

鈴影聽着二人的對話,不禁苦笑。



「雨音?妳在嗎?」

池田到了校舍的四樓,在音樂室前輕輕敲了敲門。

「是響嗎?我都快忙死了,別來煩我!」室内傳來霧之森苦惱的聲音。

池田不禁笑着拉開房門。「假如我説是送午飯來的話,妳還要趕我走嗎?」

霧之森聽後連忙回頭,見是池田,高興得衝上前抱住了他一下,然後看着他笑道,「我就知道近江對我好!謝謝你,你不來的話,我真的要餓死了。」

池田被她突如其來的擁抱嚇了一下,然而看見她的笑臉,他也微笑。「好了,先吃飯吧!妳愛吃炒烏冬嗎?」

「還好啦!不過也沒關係了,只要是能吃的就行。」霧之森笑着坐下來,從池田手上接過飯盒,打開了蓋子,"Guten Appetit!"

池田聽後不解,問道,「那是什麼意思?」

「嗯,就是日語的我不客氣了……嗯,好吃!」霧之森邊吃邊解釋。

池田也坐下在她對面,看着她問道,「對了,響説妳剛才一下課就不見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其實也沒什麼的,不過是趕着要找柏木先生,請他簽好那份借用演奏廳練習的申請表罷了。因為演奏廳的管理人很嚴格,規定要明天之前將申請表和所有部員的資料交給他,不然就不准借用,遲一天都不行呢!」霧之森咋舌道。

「可是妳可以等到放課後再交呀!」池田微笑了。

「嘻,趁我還沒忘記之前,還是及早交了的好。」霧之森單了單眼,笑道。

池田也沒好氣地笑。「是了,為什麼剛才妳會以為我是響呢?」

「因為他總是在我最忙的時候,在我身旁幸災樂禍,實在太過分了!」霧之森鼓着臉道。

池田聽後看着她,微微一笑,然後慢慢地説話了。

「……妳跟響一時吵咀,一時又那麼投契,真令人摸不着頭腦。」

「是嗎……?」霧之森咬着筷子,望向天花板,然後笑了,「不過他也有細心的時候,這倒是真的。」

她説着像想起什麼似的,高興地笑,「對了對了,我爸下個月初會舉行畫展,近江你也要來嗎?我也要展出我的一幅畫哦。」

「真的嗎?那就非去不可了。」池田笑着道,「妳要展出什麼作品?」

霧之森聽後,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其實只不過是回來日本之前,有一次看着屋外的那片花田,覺得無聊才畫的……也不算是什麼作品啦。我也是隨口説説要展出來,怎知道我爸居然認真了。」

「假如妳爸爸准妳展出來,水準也不會差到哪兒去了。」池田微笑着説,「我會很期待的。」

「呀,不要,我會緊張的!」霧之森連忙擺手,「早知道就不告訴你了!」

「我就是想看妳緊張的樣子。」池田笑着看她。

「好過分!連你也變得跟響一樣了,取笑我真的這麼有趣嗎?」霧之森不解地用兩手托着臉。

「嗯。不過看妳認真地思考着別人開妳的玩笑的樣子更有趣。」池田更禁不住笑意。

「好啦!大家都笑我是笨蛋!」霧之森佯怒,隨手將桌上的一張紙揉做一團,擲向池田。池田笑着用手擋住了,「對不起對不起,不笑妳就是了,別動武呀!」

這時門外傳來人聲,二人下意識地望向門口,卻發現門外站着兩個女孩子,她們正望進來,細聲地談笑着。

「……她們在幹什麼呢?」霧之森奇道。

「不知道,我去問問看吧。」池田説着走往門前,拉開了門,走出音樂室外,跟門外的女孩子交談起來。

數分鐘後,池田返回音樂室,臉上是微微尷尬的表情。

「怎麼了嗎?」霧之森問道。「你認識她們的嗎?」

池田搖了搖頭。「……她們是一年生,想知道有關樂隊的事。」

「是嗎?原來我們這麼有名……」她説着看着池田尷尬的表情,然後像明白什麼似的笑了。「明白了,我想除了我之外,大家都成了一年級女生的話題了吧!」

「慢着,那不是我希望的,雖然我不知道響他們怎麼想……」池田連忙解釋道。

「嗯……Luke一定會興奮得晩上睡不着;虛宿嗎?他也沒所謂的。」

霧之森説着笑了笑,垂下眼睛。「……響嗎?他大概也會很高興吧。」

她説着站起來,向池田笑,「謝謝你送午飯來,下次我也送給你吧!」

看着她一陣風般走出音樂室,池田不禁覺得,霧之森雖然對任何人都很親切,然而她總是用那美麗卻令人迷惑的微笑,掩飾自己的内心。有時候池田會覺得自己了解她,但之後卻又發現,原來自己對她根本一無所知。

〞要到什麼時候……妳才會讓我看看真正的妳?〞



放課後。各人到了自己的會室準備,鈴影也到了劍道場去。場内已經坐滿了學生,除了去年的部員外,還有新入的三十名一年生。

「好了,大家都到齊了。」

飛月看了看衆人,看見鈴影也來了,於是笑道,「今天是第一次聚集,按例是不會練習的。我是三年二組的飛月 Luke,是這劍道部的部長,也是樂隊Heaven & Earth的結他手。我在New York出生長大,直至十二歳才回來日本。」

他説着望向鈴影,笑了,「生徒會長,到你了。」

鈴影搖了搖頭,然後向衆人微笑。「我是三年五組的鈴影 響,是生徒會長,也是Heaven & Earth的低音結他手。雖然學校規定生徒會長不能參加任何部活,不過我會常常來跟大家一起練習的。請多多指教。」

「Thank you. 那麼,我現在開始點名,叫到你的名字的話,請站起來告訴大家你的名字、班別,還有參加劍道部的理由吧!……井上美奈子……」

飛月一邊點名,新入生們也逐一站起來自我介紹着。

「好了,最後一位……夕月雲映。」

飛月低頭説着,然後抬起頭來。站起來的是一個留着及肩長髮,長得相當可愛的女孩子,她的臉上是美麗而充滿自信的笑容。那笑臉令飛月的心中一動,眼前的女孩子是除了霧之森以外,他所見過最漂亮的一人。不同的是,霧之森看上去平易近人,這個女孩子卻給人好勝、不輕易服輸的感覺。

「我是一年四組的夕月雲映。」

女孩子笑着説,「因為我覺得會劍道的女孩子都很有型,所以我也想成為其中之一!」

飛月聽後也笑了。「假如妳毎星期也來練習,妳一定能達到目的。」

夕月雲映笑,「我一定會的!」

「好了,大家都自我介紹過了。今天就到此為止,星期三開始我們便會練習,到那時候再見了。」飛月説着,「各位可以回去了。」

衆人於是逐一離去,只剩下鈴影站在門外,向飛月笑,「怎樣?有你認為比較突出的女孩子嗎?」

飛月笑了,「你怎麼想?」

「在我看來似乎沒什麼特別。」鈴影想了想,道。

「是嗎?」飛月也走到場外,看着離去的部員們,微笑,「我覺得那個叫夕月的很不錯。」

「就是最後那位嗎?」鈴影微笑了,「嗯,不錯,是你喜歡的類型。」

「對。美麗、開朗、充滿自信……有點像霧之森。」

鈴影聽後怔了一下,然後微笑。「我只贊成第一點和第二點,雨音沒有她那種笑容。」

「我知道。那正是決定性的分別,也解釋了為什麼我只當霧之森是好朋友。」飛月單了單眼,微笑道。

「嗯……只有那樣自信的女孩子,才能配得上你這自大狂吧!」鈴影不禁笑了。

「哈……是吧!」飛月聽後笑了,「那你呢?要怎樣的女孩子你才看得上眼?」

「説得我像眼睛長在頭頂上似的,我只是個普通人而已。」鈴影沒好氣地道。

「就算是普通人也需要戀愛吧?更何況你怎能算是普通人?假如我是女孩子,我一定會愛上你!」

「謝謝你,不過你説説好了,我不需要你的愛。」鈴影笑着説。

「喂,那即是怎樣?你還沒回答呢!」飛月笑着將手環在鈴影肩上,「霧之森呢?雖然我不會愛上她,但她的條件真是好得沒話説……而且你認識她也快三年了,難道你對她真的一點感覺也沒有嗎?」

鈴影微微苦笑,抬頭看着天空。「……其實也不是沒想過……」

「雨音她的確是個好女孩,雖然有時候會不按牌理出牌,令人哭笑不得,不過那或許是她可愛的地方。」

"That I agree with you, but...?"

「但假如我跟她真的從朋友變成戀人,很多事情便會由不必要變成累贅……我寧可維持好朋友的關係。」

「唉,説到底你只不過是怕麻煩,不想負責任罷了!」

鈴影搖頭。「我覺得自己並不了解她。」

「有誰有能力真真正正的去完全了解另一個人呢?」飛月不禁微笑,「再説,你覺得自己不了解一個人的原因,是因為你已經太了解她,所以你才會懷疑自己對這個人的認識有多深。」

他説着看着鈴影,意味深長地微笑。「我覺得霧之森也是抱着同樣的疑問,所以才不對你説什麼。你沒有留意,她看你的眼神總是欲言又止的。」

「那麼,生徒會長,你是喜歡霧之森的,對吧?」飛月看着鈴影奸笑。

鈴影微微一笑,「對這個問題,我決定保留最後的回答權。」

飛月不置可否,"Okay, let's wait and see."

「不過,唉!真不巧。」他説着伸了個懶腰,「你跟她都是超級慢熱,要看你們的完滿結局,大概要等到我抱孫兒的時候了。」

鈴影聽後笑,「我倒想看看做祖父的Luke伯伯,還會是這麼吊兒郎當嗎?」

「哼,我絶對會是廿一世紀最有型的祖父,你看着好了。」



這邊廂,交響樂團的會議也剛好完結。因為要到兩星期後,音樂部的教師才會決定新入部員的名單,所以今天出席的只有身為部長的霧之森和去年的部員。

「雨音,妳要回去了嗎?不如去『黄昏刻』坐坐吧!」這時音樂室的門被拉開了,探頭進來的是淺里,她除了跟霧之森同樣是生徒會的常務委員外,也是辯論組的組長。

「嗯,好呀!」霧之森見是她,笑着點頭。「辯論組的會議怎樣了?」

「基本上跟妳這邊一樣,還是要多等兩星期才會有新人加入,所以説説去年的成績和今年的目標等等就散會了。」淺里道。

「羽衣高等部的辯論組是全國有名的,妳的壓力可大了。」霧之森笑着説。

「所以我也有點擔心。」淺里咋舌道,「去年月島前輩真是太出色了。」

霧之森聽後微笑,「説起月島前輩,妳還有跟他聯絡嗎?」

淺里的表情微微黯淡下來,搖了搖頭。「也不是沒有……可是他在英國那邊的功課總是很忙的樣子,沒太多時間聯絡。」

「岐子……別氣餒。」霧之森微笑着安慰,「他已經是大學二年生了,而且又是讀醫學的,我想他除了吃飯、做功課和睡覺以外,暫時沒時間想其他事了。」

「我知道……」淺里苦笑,「我早就知道會是這樣,所以現在有點後悔當時跟他表白了……假如我那時沒説,至少我現在不會有任何期望,也就不用這麼痛苦……妳知道,就像玩扯大纜一樣,只有我自己在這邊沒命的拉,最後還是會倒下來的……」

她説着,眼涙從眼角跌下來,於是連忙用手擦眼睛。霧之森的心中一緊,輕輕抱住了淺里。「岐子,別哭……堅強一點哦!」

「謝謝妳,雨音……我沒事,只是有時候藏在心裡很辛苦,很想找個人談談。」淺里露出笑臉。

「那妳隨時都可以跟我説的。好嗎?」霧之森温柔地微笑。

收拾好後,二人離開校舍,走出校門。這時霧之森看見校門前不遠處站着一個女孩子,像是在等人的樣子。女孩子這時也回頭望向這邊,霧之森看見她的臉,幾乎是立即呆住了。

「雨音,怎麼了?」淺里這時看見霧之森愕然的表情,問道。

這時她也留意到女孩子。「……好像很可愛呢!應該是一年生吧?」

女孩子看了霧之森一眼,並沒有太在意,於是別過臉去。

「……嗯,我想是吧。」霧之森應了句。這時一輛黒色的房車駛到校門前,女孩子上了車,車子絶塵而去。

霧之森看着車子離去,無言,然後也跟淺里離開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