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熱呀……」
這天的午休時,坐在隔音室内的飛月一邊喝着冰水,一邊無力地道。這一年的東京暖和得比平常早,雖然還不到五月,卻已經像初夏一樣了。
「心靜自然涼,你這樣毎隔十秒便喊好熱好熱的,喝再多冰水也沒用!」虛宿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説。
「不過説起來,這一年的春天真的比以往要暖和得多了。」池田也撥着扇道,「看樣子今年夏天一定會是猛暑。」
「Oh no! 這樣的話,暑假時我回美國好了。我才受不了這種高温!」飛月聽後大叫。
「可是你不是説要安排劍道部的夏合宿的嗎?居然因為怕熱要溜回美國去,你這樣怎麼當部長?」鈴影聽後不禁苦笑。
「但、但是……」
「既然這樣,趁着兩個星期後Golden Week去不好嗎?」
霧之森聽後笑了,「反正有四天假期,天氣又這麼好,不是嗎?」
「咦,説起來,我們也可以來一次合宿呢!」虛宿聽了也高興地道,「我們這兩年來也沒去過,假如跟劍道部一起去也不錯呢。」
「嗯……聽上去也不錯,就這麼辦吧!」飛月聽後點頭。
「夏合宿?好像很好玩呢!」
在『黄昏刻』内,聽了霧之森的話後,淺里興奮地道。「那不是很好嗎?從開學到現在,妳跟鈴影君也沒機會二人獨處,這次正是時候呢!」
「妳在説什麼嘛……」霧之森聽後,臉上的表情靦腆起來,「為什麼我要跟響單獨相處……」
「別裝蒜了!妳的心在想什麼,全都寫在臉上了。」淺里看見她的表情,笑了出來。「喜歡就是喜歡呀!沒什麼好害羞的。還是妳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嗎?」
「……其實……」
霧之森用手指撥弄着玻璃杯上的水珠,看着杯内的冰咖啡,説話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對響,到底是怎樣的感覺……」
「上星期我爸生日,響也跟我們一起出去了。剛好那天我收到了Matthias寄來的相片,裏面當然也有Michael的了。」
「那又怎樣?妳告訴了鈴影君他是妳以前的男朋友嗎?」
「也不是那樣……」霧之森搖了搖頭,「可是響總是觀人於微,就算我沒説,他從我的表情,大概也猜得出來了。」
「表情?妳看得見自己的表情的嗎?」淺里不禁莞爾。
「當然看不見……可是毎次當我看見Michael, 我總是會想起以前……」霧之森的表情帶着苦惱,「想起以前是怎樣的喜歡他,跟他一起的回憶……也不是説想忘記就真的能全部忘掉的。」
「不過,雨音,最重要的是……」淺里聽後説話了,「妳還喜歡他嗎?」
霧之森微微苦笑了一下,搖頭。
「……我也不知道……不過,是覺得很懷念就是了。」
「雨音。」淺里認真地道,「喜歡不喜歡,只有一個答案,這種模稜兩可的態度可是什麼也解決不了的。」
她微笑道,「雖然我看鈴影君對妳應該不只是朋友那樣簡單……不過老實説,他這種人,倒是很難看破他在想什麼,跟妳一樣,總是在有意無意的掩飾着,有時候真是令人摸不着頭腦。」
「我在掩飾?沒有呀。」霧之森聽後笑了。
「就算妳瞞不過我,其他人大概也會覺得妳很難捉摸的。」淺里輕輕拍了拍她的頭,「妳並不是喜怒不形於色,可是妳不喜歡讓別人看穿妳,因為妳怕受傷,也怕會傷害到別人……」
「……是吧……。」
霧之森微微低頭,微笑了。「……被妳這麼一説,我也覺得好像是那樣。」
「不管怎樣,這次合宿應該會很好玩吧?」淺里説着笑了,「我有種預感,妳跟鈴影君之間一定會有什麼發生的。」
「嗯,可能是大吵一場也説不定。」
「不!我看是大打出手才對。」
兩星期後正好是連續四天假期的Golden Week。雖然安排合宿的決定來得有點突然,但是劍道部想參加的人,尤其是女生也為數不少。包括Heaven & Earth的五位成員在内,一行大約三十人,在連假開始的第一天早上便出發到山中湖的合宿所去了。
從東京乘新幹線列車到位於靜岡的富士山大約需要一小時半。到達合宿所時正好是正午,劍道部跟虛宿等人也各自到了個別的宿舍。
「這邊的風景很好呢!不知道Luke和響他們那兒怎樣?」
虛宿將大背包和樂器等搬進客廳内,看見窗外的景色,説道。
「放好東西後過去看看吧!」池田也將樂鼓搬了進來,回頭向霧之森道,「雨音,麻煩妳去將窗戸打開一下好嗎?待會還得打掃一下才行。」
「嗯!」霧之森點頭,走到窗前打開了窗,卻看見飛月和鈴影,還有二人身後的一大班劍道部部員。這時鈴影剛好也向這邊望來,看見霧之森,向她微笑揮手。霧之森愕然了一下,然後也笑着向他揮手。
「哇,好厲害,原來這兒可以通上屋頂去呢!」這時虛宿興奮的聲音從客廳外傳來。「這種天氣,晩上在屋頂上乘涼是最好不過的了。」
「虛宿,先別忙着興奮,來幫忙打掃好不好?」池田走出客廳,沒好氣地向虛宿道。這時他望向站在窗旁的霧之森,才發現她正靜靜地看着窗外。
「雨音?」他試着叫了聲。「雨音,妳還好嗎?」
「呀……嗯,我沒事。」霧之森回過神來,有點慌張地笑了。「你説要打掃對不對?我上二樓去弄妥睡房吧!」
「……」看着霧之森走出客廳,池田望向窗外,看見鈴影,無言。
「其實我們也算走運了,短短兩星期居然也找得到這樣的合宿所。我預感這次合宿一定會有好事發生!」
安頓好一切,看過大型的練習室後,飛月這麼向鈴影説。
「是是。」鈴影笑着應了句。「怎樣了?跟你的夕月同學進展如何?」
「還不錯啦!我告訴她要去合宿的時候,她很高興的説一定會來,所以我也很期待這天的。」
「哦,原來你説的好事,就是這回事嗎?」
「當然!這樣密集式的攻勢,成功的機會也比較大吧!」飛月理所當然地道。
「看來你這次相當認真呢。」鈴影笑着説,「真的喜歡上她了嗎?」
「嗯……我想是吧。」飛月的表情認真起來,然後笑了。「不像一向的我對吧?可是我也説不上來……毎當我看着她,尤其是她的笑臉,便會有種什麼感覺打動着我的心似的。」
「唔……這樣看來,飛月君,你在戀愛了。」鈴影聽後一本正經地説。
「是嗎……?」飛月説着抬頭,笑道,「假如對象是她的話,我也想真的戀愛看看。」
「祝你好運吧!」鈴影看着他的樣子,笑了。
「呀,鈴影前輩,飛月前輩!」
這時二人背後傳來了一把女孩子的聲音。二人回頭,發現那正是夕月。
「夕月?怎麼了嗎?」飛月看見是她,笑問。
夕月走到二人面前,笑了。「你們現在要到哪裏去?」
「唔……練習室已經看過了,現在嘛……我想是到樂隊那邊去吧?」飛月説着轉向鈴影,「響,你怎麼説?」
「嗯,反正這邊也弄妥了,我想也是時候過去了。」
「那麼,我可以跟你們到那邊去看看嗎?」夕月笑着問,「我也想見見Heaven & Earth的其他成員們呢!」
「當然可以。」飛月笑着説,「那麼我們走吧!」
「雨音,虛宿跟我要到響那邊去,妳也要來嗎?」這邊廂,池田走到二樓,找着了正在打掃的霧之森,問道。
「嗯,好呀!」霧之森笑着道,然後跟着二人走出宿舍,往劍道部那邊走去。
「今天比上星期還要再熱一點呢!」虛宿擦着汗道,「還好宿舍裏有冷氣,不然也別想Luke那小子能捱過這種天氣。」
「不過假如這次合宿好玩的話,暑假的時候再來一次也不壞呢。」池田説着,望向前方,「呀,他們來了!……咦,那個女孩子是誰?」
虛宿和霧之森也向前面望去,卻看見飛月和鈴影,還有走在二人中間的女孩子正向這邊走來。
看見跟鈴影談笑着的女孩子的臉,霧之森心下愕然,然而她裝作平靜。
「喂,響,Luke!」
這時三人也留意到池田等,也走到這邊來了。
「我們正想來找你們呢!」虛宿笑着,看了看女孩子,問道,「這位是……」
「呀,她是我的部員,也是我們的歌迷,夕月雲映。」飛月笑着説,「夕月,這是隊長兼鍵盤手乙 虛宿,這是鼓手池田近江,還有這位是我們的漂亮主音,霧之森雨音。」
「各位前輩好,我是一年四組的夕月雲映!」夕月笑着説,「請多多指教!」
霧之森看了看鈴影,他也正好看着她,向她微笑。她移開了視線,再看了看夕月,很平靜地説,「我先回去了。待會再見。」
「……雨音她怎麼了嗎……?」池田不禁覺得奇怪起來。
鈴影看着霧之森的背影,一言不發。
劍道部的練習在下午完結後,衆人稍作休息,吃過晩飯,便開始樂隊的練習。很多劍道部的女生們不是圍在窗外,便是站在客廳門前看着衆人。
「好了,先休息一會吧!」
練習了大約一小時後,虛宿離開座位向衆人道,然後轉向霧之森。「雨音,妳沒事吧?聲音好像沒平日那麼平穩呢。高音的地方妳一向也把握得很準確的。」
霧之森放下了麥克風,只是一笑。「對不起……我想我今天狀態不是很好。」
「是不是累了?不如明天再繼續吧。」池田這時也走到她身旁,説話了。「雨音,聽妳的聲音好像有點感冒了。」
「我沒事……只是有點口渇。」她説着微笑了,「真的沒關係的。」
「假如不行的話便別勉強,今天才第一天而已,還要再過三天才回東京的。」這時鈴影的聲音從背後傳來。霧之森回頭,看見他正抱着結他,若無其事地坐在地上,也沒有看她一眼。
霧之森看見他滿不在乎的樣子,心中忽然一緊,想要開口反駁,門外傳來的女孩子的聲音卻打斷了她的話。
「鈴影前輩。」説話的是夕月,她正笑着走了進來,將手中的飲品遞給鈴影。「這是給你的。請用吧!」
鈴影看了看她,有點不知所措,然而他也微笑接過了。「謝謝妳……」
「不客氣。」夕月笑着説,然後轉向飛月,「飛月前輩,這是你的。」
"Thanks! How sweet of you." 飛月高興地笑着接過了。「妳還沒休息嗎?今天練習了一整天,應該累了吧?」
「嗯,可是前輩們在練習,所以我無論如何都想在現場看看嘛!」夕月笑道。
「説起來……」飛月説着轉向霧之森,「霧之森,妳那天唱過的歌,要再練習一遍嗎?」
「Luke, 還是明天再繼續吧!雨音好像有點不舒服。」池田遞了一瓶水給霧之森,關心地微笑,「先喝點水吧!待會兒早點休息好了。」
「對不起……」霧之森微笑着接過,「……我出去呼吸點新鮮空氣。」
下午炎熱的氣温,到入夜後已完全消散了。霧之森坐在屋頂上,感受着微涼的夜風,想起剛才鈴影滿不在乎的態度,還有下午他跟夕月談笑着的情景。
〞為什麼會是她……〞霧之森將臉埋在膝上,不禁獨自懊惱起來。
〞我……這是怎麼了……?〞
想到鈴影和夕月一起,霧之森竟是不住的妒忌起來。她不禁苦笑。
「……妳坐得太近邊縁,萬一失足滾下屋頂,我可救不了妳。」
這時她背後有人説話了。她知道那是鈴影,然而她沒回頭,靜靜的沒説話。
鈴影爬到上屋頂來,看見她沒反應,覺得有點奇怪,慢慢走到她身旁坐下,俯前看着她的臉。「……妳還好嗎?」
霧之森也不看他,只是看着遠處的夜空。
「……是不是我做了什麼惹妳生氣了?」
鈴影見她不理自己,嘆了一口氣,無奈地微笑了。
霧之森聽了,有點晦氣地説,「你不是在下面的嗎?可別讓人家等你。」
「慢着,那是什麼意思?」鈴影不解地道,「誰在等我?」
「……我怎麼知道。」霧之森別過了臉,淡淡地説。
「喂喂,妳今天是怎麼回事?下午的時候一下子的板着臉走了,現在又在説這些莫名奇妙的話。」鈴影聽了也有點慍怒,聲音也變了。
「反正你也不會在乎,去當你的萬人迷吧!」
霧之森回過頭來,鼓着臉説完,鼻子一酸,眼涙便不住的流下來了。她連忙別過了臉,用手擦眼涙,沒有看鈴影。
「……妳簡直是無理取鬧!」鈴影沉着氣説,然後霍地起身來,爬下梯子返回屋裏去了。
霧之森的心裏更難過起來,只有低頭哭得更狠。
一直炎熱晴朗的第一天,到了午夜時分卻下起大雨來,氣温也急劇下降了。
「日本的天文台真是絶對不可靠的。」
早上起來後,飛月坐在客廳内,看着窗外的傾盆大雨,不禁發出這樣的勞騷。
「反正練習也是在室内,也沒影響吧?」虛宿説道,然後轉向鈴影,「對了,響,雨音還沒起來嗎?都快十點了。」
鈴影的表情有片刻的不自然,然而他平靜地説,「……我也不知道。」
「喂,你們之間發生什麼事了嗎?」飛月留意到鈴影的態度,好奇地問。
鈴影想説話,這時池田卻焦急地進來了。「大家來一下,雨音她病倒了。」
「霧之森病倒了?這是怎麼一回事?」
「我也不清楚,剛才我見她還沒起來,於是便想去叫醒她,一進去她的房間便看見她臉色蒼白的樣子,窗戸又大開,伸手探一探額頭,才知道她發高熱了。」
衆人一邊聽着池田解釋,一邊往霧之森的房間走去。
「雨音—」
聽見衆人的聲音,入睡了的霧之森緩緩睜開眼,看見衆人的臉,睡眼惺忪地微笑,「……大家……在幹什麼?」
「覺得怎樣?」虛宿俯身輕輕探了探她的額頭。「很燙呢。」
「對不起……因為昨天晩上淋雨了,所以……」霧之森歉疚地微笑。
「淋雨?昨晩妳出去了嗎?」池田奇道。
「嗯……因為睡不着……所以爬到屋頂上去,坐了一會便下雨了……」霧之森閉上了眼,「我以為淋一下子也沒關係……所以沒有立刻下來。」
「妳真是的,就算妳叫雨音,也不代表妳對雨水免疫呀!」飛月沒好氣地道,「我們有帶藥來嗎?」
「沒關係……我帶了藥來,在背包裏。」霧之森慢慢的起身來,疲倦地微笑了,「大家不用擔心我,我會照顧自己的。」
她想要下床,站起來卻覺得天旋地轉,眼看就要跌在地上,卻被人在前面抱住了她。
「連站也站不穩的人不准説話。」鈴影抱着她,微微責備似地説,然後轉向池田,「近江,麻煩你去拿杯水好嗎?」
「那麼我去拿毛氈來。」虛宿也説,「Luke也一起來吧。」
霧之森靠在鈴影懷裏,抬頭看他,才發現他的臉是那麼接近。她的臉很快地紅起來,心跳彷彿也在加速,於是連忙低頭。
「還是躺下來比較好……」鈴影看着她全身無力的樣子,想要扶她躺下來,霧之森卻輕輕捉住了他的手臂。「雨音……?」
「……就這樣……只是一會兒……可以嗎……?」
霧之森低着頭,將臉靠近他懷中,低聲説話了。
鈴影有片刻的愕然,同時心中一動。他沒有説話,只是慢慢地緊抱着她。
「……聽見了……。」
霧之森輕輕一笑,然後閉上了眼。「……響的……心跳聲……」
鈴影看着懷裏的霧之森沉沉地入睡,不禁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他卻沒留意到,站在門前看着二人的,正是夕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