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女孩子童年時所發生的事。
她的名字……就叫千夜吧。
因為一件事,她的一生都被改寫了。
説那是意外,我卻認為,説是命運會比較正確……
千夜是十八年前在京都出生的。她一直跟着父母和祖母一起生活,她還有一個比她大四年的哥哥十夜。
她們一家五人,一直都生活得很快樂。千夜的家人很疼她,尤其祖母和哥哥。她也是最愛這兩位家人。
千夜三歳的時候,她的父親因為工作關係,全家都移居到東京去了,唯獨是祖母不肯離開,獨自留在京都。
就這樣便過了五年。這一年,千夜八歳。
那是改變一切的一年。只要她活着,她便不會停止怨恨那一年的冬天。
- 十年前・千夜八歳 -
千夜跟哥哥十夜的感情一向很要好。十夜非常疼愛她,她也很喜歡這位兄長。
八歳那一年冬天,十二月中旬的某個黄昏,千夜跟着十夜一起,如常地在家附近的浜離宮恩賜庭園内散歩。
那年的冬天比以往寒冷。十夜跟在千夜後面,在寧靜的庭園内漫歩。
「湖水都結冰了,可是為什麼還不下雪呢?」千夜説着,走近湖邊。
「妳別站得太近。那兒的冰不夠結實,假如妳掉進冰水裡就麻煩了。」
十二歳的十夜告誡着妹妹。他的個性一向小心謹慎。
「知道了。」千夜回頭,頑皮地向十夜笑道。
「遲點可以叫爸爸帶我們來這兒溜冰呢!」看見千夜的笑臉,十夜也笑。「好了,我們回去吧!也是吃飯的時間了。」
千夜點頭,抬頭一看前方,卻看見有兩個男人正向他們走過來。
十夜也察覺到了,停住想踏出的腳歩。男人不懷好意地微笑,停下來打量着他們。
「哥哥……!」千夜不禁害怕起來,捉緊了十夜的手。
「別怕,不會有事的。」十夜回頭看了千夜一眼,露出令她安心的微笑,然後看着男人。
「小朋友……我們是你們媽媽的朋友,她要我們來接你們回家去。」其中一人微笑道。
「……我不認識你們,叔叔。」十夜搖頭道。
「你們不跟我們回去,媽媽就要擔心了。來,跟我們走吧!」
十夜皺了皺眉,露出厭惡的表情。「看你們的樣子根本就是壞人,誰會相信你們!你們再不走的話,我便大聲叫!」
「你這小鬼……!」男人老羞成怒,衝上前就要捉住二人。
十夜連忙拉着千夜避過了,另一個男人卻撲上來。他伸手捉住十夜的衣領,十夜拚命想掙脱,卻不小心失足跌在湖上。結成薄冰的湖面承受不住壓力而裂開,十夜整個人跌進冰冷的湖水中。
「哥哥!哥哥!」千夜急得哭起來,想要衝上前去拉起十夜,卻被男人緊緊的捉住了她。
「放開我!放手呀!哥哥要死了!」千夜哭叫着,想掙脱男人的手。
「快去拉那小鬼上來吧!將兩個都帶回去,可以要更多贖金呀!」捉着千夜的男人道。
「一個就夠了,我們走吧!別理他!」另一個男人搖了搖頭,先往前走了。
「……快點……放開我妹妹……!」十夜竭盡力叫道。他靠在周圍的冰上,用盡力想爬上來,接近零度的湖水令他冷得咀唇已變成紫黒了。
「哥哥!你不要死呀!哥哥!」千夜哭叫,回頭舉腳踢在男人腿上,男人痛得放開了她。另一個男人發現了,她卻快一歩先跑往湖邊去了。
「哥哥!」千夜蹲在湖邊,看着十夜的處境,她卻完全幫不了他。
「……妳……快點逃!……不要讓他們捉到妳……!」十夜顫抖着,寒冷已幾乎使他昏過去。
「我不要……我不要這樣……!」
千夜哭着猛地搖頭。她回頭,男人已到了湖邊來了。
「我不准你們……傷害我哥哥!」
耀眼的銀光使十夜猛地回過神來。接着傳進他耳内的,是男人的慘叫。隨着光慢慢散去,四周也回復平靜。
十夜好不容易,終於爬了上來,眼前的景像卻令他愕然。
兩個男人全身是血,失去知覺昏倒在地上。
包圍着千夜的是剛才的光。她正默默地背向着十夜。
「千夜!妳沒事……」十夜衝到她面前,看見千夜的模樣,他啞言。
千夜的兩手沾滿了血,血花濺在她的臉上和衣服上。她正呆然地看着自己的兩手。
「妳……」
千夜呆呆地看着愕然的十夜。
十夜慢慢地退後了幾歩。「妳……妳不是我妹妹……!」
他大叫,聲音中充滿驚慌,彷彿在他眼前的是鬼魅一樣……
這次的事,因為証據不足,警方無法拘捕任何人。沒有人相信,一個只有八歳的小女孩能夠將兩名強壯的男人重創至此,在現場也沒有找到任何兇器。兩個綁匪重傷,幸好保住了性命。
從十夜口中得知事實後,兩親對千夜的態度劇變。他們看她的目光、説話的語氣是厭惡的。千夜的母親尤甚,她甚至拒絶讓千夜跟她們繼續生活。
她完全沒考慮過事情的前因後果。千夜是她十月懷胎誕下的事實,更讓她覺得難以忍受。
跟千夜的父親商量後,二人終於決定將千夜送回京都,讓她跟祖母一起生活。
由始至終十夜也沒説過半句挽留千夜的話。縱然千夜是為了保護他才會做出這種事。
在十夜眼中,她不過是怪物。
千夜所知道的,僅此而已。
就是由那冬天開始,千夜的一生徹底地被改變。幸福的家庭、疼愛她的家人,已不再存在。
回到京都後,出乎千夜意料之外,祖母並沒有像父母和十夜一樣嫌棄她、害怕她。她仍然像往日一樣疼愛、關心千夜。
她還開始教千夜家族留傳下來的古武術,也教她如何控制那不可思議的力量。
回到京都的最初,千夜告訴自己,父母和哥哥只是讓她跟祖母生活一段日子,不久的將來便會接她回家。
帶着這個希望,年復一年的過去了。父母和哥哥也沒有來過。
正確地説,他們從來沒跟千夜聯絡過。書信、電話都沒有,更別説探望。
十六歳那一年,千夜升上高校。
在中學時代曾經兩度被不良份子找麻煩的她,在失去意識後,離奇地不知用什麼方法將對手重創。不良份子的家長向學校投訴,但因為千夜的成績和祖母出面的關係,校方將事件不了了之。
千夜在校内是有名的「怪物」。她從來不跟人打交道,永遠都是獨自一人。即使有人想要接近她,她也不予理會。沒有人知道原因。
其實,只要明白被最親的人遺棄、出賣對他們的信任的感覺,千夜的心理便不難理解。
兩年後,千夜十八歳。祖母因病去世,臨終前卻要千夜答應她,在她死後到東京去。
祖母説,到了東京,千夜便會明白,她的力量到底是為了什麼而存在。
得到祖母的故友的照顧,千夜總算在東京安頓下來。然而她仍然未找到她最想知道的答案。
説到這兒,宿月停下不語。
在場的四人聽了她的故事,都已經知道她所説的千夜其實就是宿月本人。她的過去令他們甚為震驚,他們開始了解宿月是個怎樣的人。
「癸……」
京一這時説話了。「妳害怕自己的力量會令別人認為妳是怪物,這點我明白。但妳並不是一出生就想要這種能力的,對不對?只要妳的《力》能夠保護自己和重要的人,不就足夠了嗎?」
「……我……」
聽了京一的話,宿月無言。
「京一君説得不錯。妳從來沒用自己的力量去刻意傷害別人,今天的事也是逼於無奈的。所以妳不應該將這力量視為重擔,也不應該否定自己的存在意義。」美里也微笑着説。
「宿月,相信自己吧!我們都相信妳!」櫻井也笑着道。
宿月無言良久。衆人的話深深感動了她,她從來沒想過,除了千重之外,還有人會對自己這麼好,願意相信她、接受她。
「……我……」
她説着,眼涙慢慢的流下來。
「……我真的很害怕會再被信任的人遺棄……我也不想要這種可怕的力量……」
美里温柔地微笑,握住了宿月的手。「我們都明白。但是請妳放心,無論發生什麼事,妳就是妳。就算妳變成怎樣,我們也會在妳的身邊。」
「癸……擁有這種《力》也不是我們所希望的。但既然命運是這樣安排,我們就將它當是一件樂事去看待吧!只要妳想想,妳的《力》可以保護重要的人,妳便不會認為是不幸。」醍醐也説。
宿月看着衆人,終於微笑點頭。「……各位……謝謝你們。」
「我一直不明白……我的力量是為什麼而存在……但是剛才,當我要向青木施最後一撃的時候,是你們的聲音喚醒了我……」她微笑着説,「是你們救了我……所以,以後我也想盡自己的力量去保護關心我的人。」
「我的力量……就是為了保護同伴……保護重要的人而存在的。」
宿月的微笑很堅定。
「太好了!」櫻井不禁笑道,「宿月妳終於笑了!」
宿月總算明白了自己的力量是為什麼而存在,然而她知道,距離掲開自己的宿命之謎,眼前還有很長的路……